新年愿景：公示名单出来后，张洋重新加进了此前退出的落户交流QQ群，群里三百多人都是今年北京积分落户申请者，也几乎都是焦虑的家长，他们分享信息、感慨不易又相互加油鼓劲，结成一个情感共同体。“只有在这个群体中，大家有类似的情况，你才能体谅他（拿到户口后）所分享的那种快乐。”能以小分值超出积分落户分数线，并成为北京首批积分落户的一员，是她2018年最大的惊喜。目前，落户的流程还没有走完，她希望2024年能继续有好运，顺顺利利地成为真正的“北京人”。张洋（农健/图）（本文首发于2018年12月27日《南方周末》）北京在2018年实施了第一次积分落户政策，对长期在北京生活和工作的外来人口提供6000个落户名额，这可以看作是推进户籍制度改革的又一次破冰。张洋便是获得北京首批落户资格的一员，她的孩子因此将可以在北京参加中高考，这是她“2018年最大的惊喜”。来北京的第11个年头，38岁的张洋摆脱了“北漂”的身份，成为了北京人。尽管2007年就已在北京买房安家，她还是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“归属感”。国家推动户籍制度改革的大背景下，2018年是北京实行积分落户的第一年，张洋成为第一批幸运儿。超过12.4万个符合条件的申请者，6019人进入公示名单，当中近90%是70后，年纪最大的58岁，最小的31岁。不同于通过考取公务员、高层次人才引进计划、高校应届毕业生、夫妻投靠等限定在特定群体范围内的原有落户方式，积分落户政策规定，只要持有北京市居住证、不超过法定退休年龄、在京连续缴纳社会保险7年及以上，且无刑事犯罪记录，任何人都可以提交申请。最终能否成功落户则取决于分数排名，依照9项积分指标，包括合法稳定就业、合法稳定住所、教育背景、职住区域、创新创业、纳税、年龄、荣誉表彰和守法记录，北京每年将为常住外来人口提供6000个进京指标，按照“同分同落”原则，最终落户人员可能会超过6000人。张洋的分数是92.33分，略高于今年的“及格线”，即第6000名的90.75分。这与她自己估算的分数接近，她直言自己没有任何特殊的加分点，唯一的例外可能是研究生学历，相较于本科生的15分，研究生可以加上26分。积分落户榜前三位：华为、央视、首钢据北京市人社局统计，此次面向社会公示的落户人员在京稳定工作时间长，体现了长期在京工作的意愿。张洋有类似感受。“至少让普通人看到了希望。我如果在北京一直工作下去，老老实实纳税，老老实地交社保，只要不中断，有一天就有可能落户北京。”相比于上海、广州和深圳这些一线城市，北京的积分落户政策实施最晚。事实上，北京市发改委2016年就发文，规定积分落户自2017年1月1日起施行，每年申请一次，有效期为3年。然而直到2018年4月11日，《北京市积分落户操作管理细则（试行）》才发布，首批申报工作在5天后启动。北京面临着控制人口总量的压力。2018年11月22日，北京市政府在“十三五”规划纲要实施情况中期评估报告中总结，2017年北京市常住人口比2016年减少2.2万人，实现自1997年以来首次负增长，其中城六区两年下降74万人，年均下降3%左右，但要实现城六区人口2024年比2014年下降15%的目标，“十三五”后半期任务仍然比较艰巨。时任北京市人社局副局长张祖德曾在2015年表示，进京人才指标的总趋势是缩减的，常规引进的数量要逐年压缩，但他同时也强调，在人口疏解的同时也要注重保证首都优质人力资源的供给。据北京市人社局统计，此次面向社会公示的落户人员，获得奖励加分的群体更具优势，其中100分及以上的高分段人员中35.8%来自高新技术企业，23.4%获得创新创业奖项，12人获评省部级以上劳动模范。排在榜首的杨效丰就是这样一个典型。46岁的杨效丰拿到了122.59分，是北京一家高新技术企业软件设计部的负责人，他所在的技术团队拥有多项知识产权，他也在2014年获得北京市昌平区劳动奖章，翌年获得北京市劳动模范称号。排名第三的王永同样是北京市劳模，他对中国之声表示自己的118.96分要归功于自己的博士学位、劳模身份和22年不间断的纳税。他1996年就到北京，现为一家品牌咨询公司的董事长。北京市2016年就发文提出，通过制定实施积分落户管理办法，对获得一定规模创业投资的创业人才、投资达一定市场规模且市场贡献突出的投资管理运营人才、高新技术企业及文化创意领军企业骨干等优先办理引进。此次积分落户榜单上排在前三名的企业分别是华为、央视和首钢，其中华为成功落户137人。能否解决北京户口是每年北京校园招聘季最受关注的话题之一。图为2015年9月30日的“名企招聘月之京师百强双选会”，有企业明确以提供北京户口作为招徕。（东方IC/图）落户这件事真的无关大人幸运仍然属于少数。2017年末，北京有794.3万人常住外来人口，此次公示名单中的6019人仅占0.076%，相当于每一万个长期在北京工作和生活的非京籍中，只有不到8人拿到北京户口。张洋2004年从海外留学回国，现在是一家外资银行的全球客户经理，她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，负责帮国内企业处理海外业务，工作的日常是国内外两边飞。尽管如此，看到网上讨论很多人可以获得高科技加分，张洋一度以为自己今年暂时没有希望了，但她还是准备材料并提交了申请。像很多刚进入社会的大学生一样，张洋刚毕业时对户口没有特别明确的概念，即使后来发现错过了留学生落户名额的两年有效期，也没有特别在意。直到2009年怀孕，再有了孩子，张洋才意识到户口的重要性——它事关孩子是否能在北京参加中高考。“我完全相信申请落户的人，焦虑都是为了孩子，因为孩子可以立马随迁过来，其实落户这件事，真的无关大人。”没有北京户口，张洋只能退而求其次，以能提供“工作居住证”作为择业基本要求。工作居住证俗称为“绿卡”，是北上深等地为了吸引和留住人才，对国内符合条件来本地区发展的人才颁发的一种证件，持证者能在子女上学、购房、社会保障等方面享有市民待遇。张洋因此放弃了海外工作机会，又因为孩子上学，举家搬到海淀区租房，单程通勤时间拉长至一个半小时。甚至因为怕更新工作居住证出现意外影响孩子报读小学，连工作上曾经的不快也强忍了下来。一个有相同经历的同事宽慰她，“（为了）孩子，有什么不能忍的呢。”等孩子顺利入学后，张洋不再拒绝新的工作机会，但换工作的第一个问题依然是：“你们这里有工作居住证吗？”因为曾错过落户机会，张洋后来特别关注政策、法规对个人的影响，包括这次积分落户。张洋说单位今年有5个人提交了申请，其中一个同事分数比她高，但因为一个证件没按时办好，结果没“落上”。“你看，当时错失一个户口，结果整整花了十年时间。”张洋评价北京实施积分落户的举措“很漂亮”，这个规模的名额既不会对整体人口控制有太大影响，又能让北漂获得归属感，是关系民生的改革。申请流程简单透明，办事员素质高，公示完结果还为即将参加中高考的孩子们开辟“绿色通道”，有人最快两周左右就拿到了北京户口完成了考试报名，还有人给积分办送去了锦旗，“从头至尾整个感觉非常舒服，超出预期”。“这其实是政府给每个人的信心，信心很重要。”张洋从没跟女儿讲过她和丈夫因为户口的挣扎，但她想过，如果孩子因为没有户口不能在京参加中高考，她会告诉女儿私立学校也很好，或者可以选择出国，“给她讲阳光的那一面”。公示名单出来后，张洋所在的落户交流QQ群改名为“北京往事2018”，在整齐标识着姓名、今年得分和原户籍的名称备注下，一群新北京人在刷屏聊天中感慨万千。